青风道语:会议•回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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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面对面交流是社会性动物的主要交流方式之一。每当看到野性世界里,猴子们聚在一起叽喳乱叫的时候,我就会想到人类的会议。每个人都开过会,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关于会议的记忆,不管是好的坏的、欢乐的悲伤地,都抹之不掉,挥之不去。
  最早参加的会议
  “文革”开始的时候我五岁多一点。我家就住“大队部”的隔壁,“大队部”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去处——白天在院子里玩儿,在“队部”办公室楼上的夹层中捉迷藏,晚上没准儿还能看电影。总之,那是孩子们娱乐的天地。突然有一天,我发现“大队部”的情况发生了变化,很多人在里面吵吵嚷嚷的,不知道在干什么。我们的“娱乐场所”被大人们公然霸占了。一天下午,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——从我家院子里往街上看,我发现一群群的人不断地向“大队部”聚集,一边走一边谈论着什么。“大队部”里的高音喇叭也在一个劲儿地叫唤着,吵得我有些心烦。我和一个小伙伴决定去看个究竟。哇,这么多人,比放电影时候的人还多!但现场的气氛很严肃,这可跟放电影完全不一样。大院子里临近我家院墙的那个砖砌的舞台上,我看见有几个袖子上戴着“红布圈圈”的人在来回走动,舞台边缘上还跪着一个人,被绳子捆绑着,低头朝向大家。半黄色的麻绳深陷在黑色的棉袄中,隐约可见。他是什么人,我不知道,会议说了些什么,也不明白,但那个被捆绑的人以及他跪地的样子,则深深地印在了记忆当中,以至于每当我趴在我家梯子上向“大队部”张望的时候,总觉得那人仍然跪在下面的台子上。历史的印记,永远都无法抹去。
  后来我知道了,那叫“批斗会”,因为这种会议后来几年很常见。
  第一次朗诵会
  我个子不算高,加上身子骨单薄,通过武力在同学中建立威望的路子肯定是走不通的,这让我很郁闷。四年级时候有一天,教语文的高老师突然把我叫去跟我说,让我代表班级参加全校的“朗诵大会”。听到这消息,我兴奋极了,出门时差点撞上老师房间的门框。不要笑我没出息,因为我等待这个自我表现的机会太久了。我选的朗诵内容是刚学过的课文《秋收起义》,我决定把它背下来,尽管这只是一个“朗诵会”。那是我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,怎么上去的以及怎么完成的朗诵,都不记得了,但同学们持久而热烈的掌声以及我从台上走下来时的那股神气劲儿,永远都无法从脑海中挥去。
  这次“朗诵大会”让我知道,会议除了让人难受之外,还可以给人以鼓舞。
  最大规模的会议
  “三十万人大会!”当老师告诉我们要集体参加人数高达三十万的“洛阳市悼念周总理大会”时,我着实被吓了一跳。1976年初,我上初二,十几岁的我想象不出来那么多人在一起开会是个什么样子,但动物的自我保护本能告诉我,那里很可能不安全。我们是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到体育场的,老师再三叮嘱到了现场该怎么做,可我们一进入体育场,队伍就被打散了。我想找几个同学一起,可最后还是剩下了自己。我对自己的“人群对抗能力”始终缺乏信心,所以很快选择往周边撤退。我不知道从人群中间走到外围花了多长时间、费了多少力气,但被汗水浸透了的衣服足以说明其中的劳动量。
  站到人群的外围倒是很“凉快”,麻烦的是,往前看,除了后脑勺,别的什么也看不见。所以,那个会议我其实并没有真的“参加”,因为连舞台长啥样没看着一眼,讲的啥更不知道;往后看,更可怕:身后是一个超级大的“无边界厕所”——男人们的排泄物,冒着温热的白烟和气泡,在泥土地上翻滚着,转过几个弯儿,消失在稍远处的土坑里。问题是,我可以管住眼睛不往后面看,但无法控制气味从后面钻进鼻子里来。所以,对于那个会议,除了一大堆后脑勺、“弯弯的流水”及其特殊的气味,别的一概没有印象。
  最严肃的会议
  会议开过很多,但最有仪式感的、最严肃的还是政治性的会议。1990年,我在北京大学研究生宿舍47楼2013室,通过党小组会议正式入党。我知道那是一个很严肃的会议,但现场的严肃程度还是明显高出了我的预期——平日里打打闹闹的同学突然变得正儿八经,让我感觉特别不适应。这种不适应很快演化为一种高度紧张——轮到我发言的时候,尽管做了充足准备,但还是语无伦次。当然,党员过关肯定是可以的,因为那毕竟不是什么演讲比赛,但我仍就十分自责——对自己在众人面前的表现感到不满。自那之后,我有意选择靠近“三角地”的食堂吃饭,以便在饭后逛逛附近的公告栏,看看有没有一些提升“当众表现能力”的培训机会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终于找到了一个,好像跟这有关系,就赶紧报了名,参加了培训。我不知道最后的效果到底怎么样——但还是拿到了一个金灿灿的红皮结业证书。
  糟糕的第一次国际会议
  就我自己组织的会议而言,最糟糕的经历是第一次国际会议。2001年3月,香港,国际会展中心,四五百人,一个国际性的专业会议。这次糟糕经历产生的原因是:经验不足、前期功课没做好——尽管自己认为找到了最强的合作伙伴:香港的一家知名专业媒体、北京的一家知名旅行社。问题出在了酒店和入住流程安排上:一些代表认为,承诺的四星级酒店与实际有出入,加上入住流程没有安排好——上百人长时间待在低矮狭小的酒店大堂,等待客房钥匙。等待的过程确实有些难熬,我发现有人开始交头接耳,觉得有些不对劲儿。下午就有七八个人找到我,他们情绪激动,让我给出说法,什么道歉、补偿等内容他们都不愿意听。整个会议的几天时间我都在处理这件事情,我的心情就跟那几天香港的天气一样,一直阴沉着。
  会议很快过去了,但阴影一直存在心里——它就好像一只定好了时间的闹钟,只要一开始办会,那阴影就会跳出来,向我发出警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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